至都没给百里策权一个眼神。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而是一团虚渺无影的空气。
“今日微臣既然难得主动跪了一次,那就请陛下莫要忘了微臣的这一跪。”
说罢,董溪才缓缓地站起来,星程见他终是肯起身了,连忙伸手去扶他。
董溪忍着刺痛发软的膝盖,强撑着站起来后,也伸手扶了一把星程,让星程站在他身侧,说:
“天家之事,微臣无权过问。微臣只想说一句话,谁家的孩子谁心疼,您的孩子您不心疼。但......”
“我的徒儿,我心疼。”
此言一出,星程的心就化了。百里策权哑口无言,太傅下跪一事本来就让他有些无措了,现在太傅直白有力的一句“我的徒儿,我心疼”,径直说得百里策权即羞愧又矛盾。
太傅平日里话虽不多,但他只是把事情都看在眼里,懒得说出来罢了。
如今太傅一开口,就直戳百里策权内心深处不肯承认的柔软——
他哪是不心疼星程,他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不敢承认芷懿的逝世,其实是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不敢承认自己在芷懿走的那一天,其实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敢承认自己这些年来冷待苛待甚至是虐待星程,其实是因为自己内心不断作祟的自卑和肮脏;
更不敢承认......自己、其实就是一个没用的懦夫。
他,只是看起来很强大而已。芷懿走后,他的强大就再也没有去处了。
话说回来,自从芷懿走后,百里策权几乎从未遇见过让他无措的情况。
就算听闻女儿去世的岳父从华骥国赶来,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没有让他有丝毫慌乱;毗邻小国联合入侵之时朝臣叛乱冲进了他的寝殿、白狄余孽潜袭刺杀等等事件,都没有让他慌乱无措过。
他百里策权,赤山皇帝,经历过两次三国混战、甚至还灭了白狄大国无数小国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有什么事能扰乱他的心神?
可今天、现在、此刻,他是真的......慌了,也乱了。
毕竟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直敲他的逆鳞,而今日,太傅却把他那可笑的荒谬的用来掩饰自己的肮脏自卑的逆鳞,狠狠地揭了下来。
他气啊,他愤怒,可没用的他每次都只能把愤怒发泄在他最爱的人身上。
百里策权冷冷地看着星程,嘴角的笑,讥诮又凉薄,他说:“也是,有罪的人,没资格为她祭祀祷告。”
真正的罪人,连赎罪的机会都已经没有了。
百里策权走后,春雪连忙上前,将手中的斗篷递给了星程,自己则撑开了伞,挡在两位主子头上。
“师父,”
星程说一不二地把斗篷披在董溪身上,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来,但这千言万语一碰上董溪的双眼就化成了千万滴源源不断滚落而下的眼泪。
董溪慈爱地看着星程,伸手擦掉星程的眼泪,说:“殿下,我们回去吧。”
“嗯!”星程使劲地点头,“是,师父!”
说着,董溪便迈出了第一个步子。脚步刚抬起来,就觉得膝盖一软,身子不自觉地又落了下去。
“霎——”还好星程接得快,不然董溪又得再一次屈膝了。
“师父,小心点。”
董溪看着明明跪得比他久、起来后却能若无其事行动自如的星程,不免觉得老脸一红,强烈的羞耻心便浅浅袭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星程明明在鹅卵石上跪了那么久,起来后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而他自己明明只跪了半炷香不到的功夫,却落得个迈不开腿走不了路的下场!?
我堂堂玉面修罗人间阎魔高冷倨傲狂慢不羁皇帝见了都要敬畏三分的天家皇师,生得如此一副强悍霸气的外表,实际上战斗力竟这么弱?传出去了还怎么活?
“春雪,让他们把轿子抬进来接师父。”星程扶着董溪走了两步。
若此刻方便的话,他早就一把将师父抱起来回东宫了,哪还需要什么轿子?
胜负心作祟的董溪急于想证明自己,义正言辞:“不要轿子,臣可以。”
“师父,您不行......”
“不准说臣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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