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一肃仪容,不敢再嬉皮笑脸。
三个师父中只有广修是纯正的武僧,虽然不像大师父广宣般宛若神人一般不易亲近,但却最为严厉,释空在广衍这里散漫惯了,此时骤然见了广修,欣喜之余却也不自觉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广衍师弟便交予你了,如今你年纪虽小,但假以时日八大尊者必然有你的一席之位,医书与经书固然重要,然身处乱世,先有命在,才能顾及其他。你可千万要记好了。”听着广修话中的打趣,释空吐了吐舌头,抬头去看广衍。
唇畔弯起浅弧,令那疏朗的面容少了佛性添了些许烟火气,广衍莞尔:“师兄此言倒是将我与广宣师兄好生贬低了一番。”
广修拍了拍释空的肩,笑道:“善恶终有报,你行医多年,救人无数,这是我与师兄都不能及的功德。”
“人若有来世,师弟定能投身到好去处。”
来世……
广衍轻轻摆首,似是有些无奈,“师兄说远了。”
“是说的有些远,”广修摸了摸下巴。
“国祀一了结,科举案便也能够水落石出,我们这些闲杂人也该回无相寺去了。”
说着,又俯身去问释空:“二师父要去城南一趟,怎么样,跟不跟二师父走?”
广修有心去逗他,释空犹豫踟蹰了半晌,左右为难,支吾道:“我……”
无相寺再好,也是一处苦行之地,能见到的东西着实有限,广衍为了避免与姜沉见面,除了采购药材时偶尔出门,几乎整天待在这处偏僻的药圃中,释空虽然懂事,但毕竟年纪小,天□□玩,初时跟着广衍在天郡还有些意思,时间一长,难免有些无聊。
“随师兄去吧。”
广衍望向释空,淡淡笑道:“我身无所长,没什么可以教你的,到外面游历一番,总归要好过囿于一室之内。”
见广衍神色如常,并不介怀,释空微微松了一口气,深深向广衍躬身一礼,这才同广修一道离开。
偌大的药圃中转眼便又只剩下一人,广衍敛了眉,欢喜也好恼怒也罢,人的七情六欲通通从那张脸上收起。
将释空留在地上的竹篮提起,熟稔地挑选了几样药材,广衍起身向屋中走去。
甫一开门,便见那“病人”两指捏着一只瓷盏,拎在半空中,循声看向他。
视线触碰了一刹,广衍却是错开眸,回身合了门,径直走到桌案前。
姜沉将瓷盏置在案上,轻轻推回对面原位。
杯底残留的水渍未干,在那瓷盏的杯口,沾着星点淡粉的口脂。
咔嗒一声清响,不轻也不重,续而便是一阵咳嗽,姜沉掩着唇,咽下涌到喉头的一口血。
“我瞧禅师唇红齿白,似乎用不上这些胭脂俗粉。”
缓了一会儿,姜沉才仰起头,唇角愈发青白,瞳光聚不起焦似的,朦胧而迷离。
“莫非这金屋中……还藏着一位千娇百媚的小娘子?”
尾音轻到几乎要化在唇齿间,像是半梦半醒时的呓语,又像是幼猫伸爪子时的轻挠,发绵发哑。
那僧人越是靠近,那幽冷的檀香便又清晰了几分。
情急之下姑且躲进屋中,乃是权宜之策,此时嗅到那熨帖的香息,姜沉本就有些昏沉的神志更是七荤八素,这才后知乎觉地意识到问题出在所焚的香上。
“你焚的是什么……”
话音未落,略显冰凉的指节便扣上了瘦削的手腕,触到了那与呼吸一般浅促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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